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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却周六早晨的小尴尬,这个周末堪称完美。
在叶老师“无微不至”的关怀下,许博远的身体状况明显好转许多,退了烧,头也不再痛,就是偶尔还会咳嗽几声。按照叶修的意思,他最好还是再请天假,可许博远说什么都不同意,坚持要在周一上班。
不为别的,他只是想去参加百日誓师而已。
周一这天恰逢距离高考一百天,高三级部计划在操场举行百日誓师大会,全体师生不得缺席。除此之外,高一高二也要到场给学长学姐喊口号加油,班主任以外的老师自愿参加。
“所以说,这种无聊的大会到底哪里吸引你?”
问这话的并非叶修,而是黄少天。
作为班主任之一,他对于这种强制性出席有一肚子不满,其他老师也是能避则避,只有许博远自己,明明可以舒舒服服地待在办公室里,却偏要跑出来吹冷风。
“我没参加过啊,比较遗憾。”
许博远和黄少天并肩走在去操场的路上,他紧了紧衣领,接着说:“高三的时候正好闹肚子,等我从卫生间出来,大会早就散了。来这教书以后也没什么缘分,去年被政教处的老师叫去写材料,就又错过一次。”
黄少天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,“不懂得珍惜自己的好运气就算了你居然还上赶着受罪,先说好了啊等会儿冻哭了可别吵着要回去,自己来的大会跪着也得看完。”
许博远被他逗得直发笑,耳边又被黄少天一刻不停的抱怨塞满。
两人闲侃的功夫,便走到了操场,大会刚刚开始,三个年级的学生早已在里面站得满满当当。高三在正中间,面对着主席台,其他年级则分立于两侧。
操场门口那边刚好是高一站队的地方,黄少天急着去找他的班,许博远就自己在队尾瞎晃。他数着班级号往高三那边溜达,可还没找到一班,就被方锐半路截胡了,同行的还有语文组其他老师。
“嘿小远!来看百日誓师啊?”方锐猛地勾住许博远的脖子,差点压得他没喘上气儿。
“咳咳…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。方大大,手劲松点可以吗,我要窒息了。”
“哎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,有点激动。”
方锐连忙松了手,旁边苏沐橙忍不住笑他,他也懒得为自己开脱,只顾着和许博远说:“如果你是来找老叶的,那就算了吧,他没在这。”
许博远一愣,“他去哪儿了?”
方锐往主席台的方向努努嘴,“下边等着讲话呢。”
大会第二个环节——所有学科的备课组长依次上台发言,最后还得一起宣个誓,以表奋战未来一百天的决心。
语文组被安排在第一个,等校长讲完话,主持人几句串场词后,叶修便步履从容地上了台。
他今天穿得偏正式,简单的白衬衫搭条枪灰色西装裤,没系领带,也没穿外套,衬衫最顶端还松了两粒扣子,许博远在下面看得直打哆嗦,也不知道他冷不冷。
这种发言千篇一律,尤其是语文组,只能罗列各种成语诗词,不像其他学科似的,还能把知识点融进去取个巧,什么“时刻牢记学生对我们的‘数学期望’”、“人生的化学反应时刻在进行”,诸如此类。
叶组长的声音通过操场上的大喇叭传来。方锐本来无聊到打呵欠,可是当叶修念到那句“三年来你们枕戈待旦,卧薪尝胆”时,他一下就精神了。
“沐姐姐,你觉不觉得这稿子耳熟啊?”
苏沐橙笑得有些无奈,“去年的吧。”
“好像还是让你给他百度的?”
“嗯……”
方锐一拍许博远的肩膀,义愤填膺道:“看!你家叶不羞!”
许博远:“……”
我等会儿不给他鼓掌了还不行吗。
总而言之,百日誓师大会在一派激昂欢跃中落了幕。小许老师终于实现多年心愿,甚是满足,高一级部也在这种氛围下开始准备即将到来的月考。
而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变为100后,时间这个词忽然变得立体许多,每日都在飞速流逝着,宛如窗间过马,却又无声无息。高三无疑进入到最紧张的阶段。一般来说,四月末五月初的时候,考生会进入最为疲乏的状态,所以之前这几个月的复习效果便尤为重要。
叶修天天忙得团团转,无数习题等着他给出答案,成摞的试卷也等着他去批改,除了吃饭的时间基本和许博远碰不到面,两人似乎跳过了热恋和矛盾,直接转入平稳期,颇有些琴瑟和鸣的意味。
惊蛰刚过。
气温渐渐回暖,几支玉兰已经开了,作为标志的银杏树上也开始冒出新芽,只是到了晚上仍旧有些凉,浅浅的云积叠在夜空里,仿佛雾霭。
许博远在班里上晚自习,无聊地坐在讲台旁边盯班。这节课安排写习题小测,不需要他讲课,于是许老师便一边看他们奋笔疾书,一边走神……
走神的内容相当无趣。今晚上叶修没课,但许博远却有课不能回家做饭,所以他在想,叶修到底是听自己的话点了份外卖,还是又偷懒吃了泡面。
百无聊赖中,一道突兀的火警声忽然自校外马路传来,落在安静的教室里铿锵有力,却也格外刺耳。讲台下的学生禁不住停下笔窃窃私语,甚至还有越演愈烈的趋势,许博远终于忍无可忍地敲了敲黑板以示警告,这才重新安静下来。
小测继续进行。许博远复又陷入枯燥的死循环。
出于好奇,他凑到窗边往外面看了一眼,可就是这一眼,却瞬间让他冷汗直流,后脑仿佛挨了一记重击,手掌抵住窗台才堪堪站住。
“老师,你没事吧?”
坐在前排的学生率先注意到他的异常,轻声问道。
许博远的喉咙一阵干涩,他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,最后撂下句“继续上自习”,就拔腿跑出了教室。
从学校一路奔跑回家的途中,他依然能看到单身公寓那边冒出的滚滚浓烟。乌黑的烟气遮蔽住楼顶那一小片天空,猩红的火光在夜色里格外醒目,等他跑到楼下时,消防队已经开始实施救援,外面拉了一圈警戒线,轻而易举就把许博远拦了下来。
火势并不大,在高压水枪密集充实的水流下很快得到控制。但要紧的是,起火的房屋正位于叶修家楼下,而着火时烟气大多向上蔓延,整层楼的玻璃都已是焦黑一片。
围观的人群乱作一团,许博远挤在中间,耳边尽是嘈杂,刺鼻的烟味、汗味交错袭来,视野一刻不停地变动着方向,却怎么都找不到自己想找的那个人。他被来回推搡着,剧烈的惶恐和不安占据身体每个角落,连句徒劳的自我安慰都做不到。
许久,他才迟钝地掏出手机给叶修打电话,听筒里却传来对方关机的提示音。
浓烟弥漫,火光冲天。
亮烈的光影混合着破碎的星辰。他从没感受过这种绝望。
—TBC—
雪崩完了又着火 我……我没什么想说的:-)